沈黎的声音也是颤巍巍的,始终不敢置信。
傅昀州同他解释:“沈大人有所不知,崔县丞身边的幕僚乃是账房出身。”
“这……”沈黎脑门上冷汗都快下来了。
燕歌同其他暗桩查出的这些烂账,自然都是黑账,明面上的,早经人一手遮天,换了假账,瞒天过海。
好在那些陈年烂账的底账还在,燕歌深入内宅,多方打探,才算揪出了这些潜藏的案底。
傅昀州冷不丁道:“沈大人现下可清楚手下都是些什么人了?”
沈黎慌忙间往地上跪去,极度自责下满面俱灰。
他脱下官帽摆在地上,自认己罪:
“老夫用人不察,自愿革职待罪,请都督发落。”
傅昀州起身将他扶起,并未想与他问罪,只道:“沈大人可愿戴罪立功?”
沈黎愣了愣,旋即双眸一凝道:“都督要我如何做,老夫定当万死不辞。”
“好。”傅昀州唇角轻抿,安排下了沈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。
“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,我想沈大人应当听过。”
沈黎神色凝重的颔首:“都督这是要……”
傅昀州眸光微寒,“沈大人可纵其张狂,再让其自露马脚。”
沈黎颔首,但还有一事不解。“咱们为何不能直接拿着账册将其定罪?”
傅昀州嗓音清朗,“他背后那条线牵扯甚广,远在德县,甚至州府,若是将账簿公开,那头必定弃车保帅,咱们的线索便断了,眼下诱其坐大,再缓缓收网,才是上佳之策。”
听了傅昀州这番推演,沈黎不住的颔首,不由露出了钦佩的目光。
傅昀州部署好如何对付崔县丞一党的事情后,并未直接离开沈府。
而是转道在沈府中多逛了些时候,以期能见到那道俏丽的身影。
无奈今日天公不作美,细雨如丝,缠绵不断。
想来那小姑娘是不会出门了。
傅昀州如此想着,正打算回身离去,却在拐过沈氏祠堂的时候。
瞥见了那抹跪在空荡大堂内的纤柔身影。
八扇黄木槅门大开,少女身姿笼在如纱地流云裙下,纤弱无匹,云鬓扰扰,衬得那一截颈项格外细嫩白皙。
傅昀州刚想走上前去。
却见一个身穿杭白直缀的年轻男子自祠堂另一侧大门进入,自台案上取了香箸,撩开袍子跪到了沈蜜的身旁。
接着,沈蜜睁开了眼眸,看到了那男子。
两人便开始了对话。
傅昀州立在门外的一株树影下,幽黑深邃的眸中卷起了滔天的波澜。
他隐忍着,唇角崩成了一条线,浑身微颤,袖笼中的指节捏得泛白。
这一厢,沈蜜还未察觉到身后的危险,继续同宋远说着话。
“表哥,你方才说有个办法可以将说不出口的烦心事统统说出去,是什么呀?”
宋远偏头对着她笑,“放花灯呀,等过几天天气好了,我带表妹去。”
话音刚落,一阵厚重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落在两人耳畔。
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沉得让人头皮发紧的嗓音。
“放花灯倒是有趣,本都亦想同去。”
两人同时回头,傅昀州一席墨袍端然而立,唇角凉凉地翘起,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,瞳孔幽深如寒潭。
同他身后暗沉的天色,很是相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