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还去工地上做过工资日结的短工,顶着满头的汗水,在强烈的日光下暴晒了近两天。最后拿着到手的工资,坐长达几个小时的公交车,去郊外的墓园探望去世的母亲。
当时最长的公交线尚且不到墓园,郊区的公路也不是平整宽阔的沥青马路。明维换乘好几趟路况颠簸的公交,最后在终点站下车时,还需要沿着公路徒步两公里。
那时正值八月热夏,明维中午从工地离开,在路边的摊边吃了碗馄饨,没洗澡没换衣服,甚至都没有洗脸,就灰头土脸地上了公交。
出发前往墓园的时候,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,瓢泼大雨倏地从万丈高空倾盆落下。
夏季的阵雨来得急走得也急,最后只留下孤身立于荒郊旷野的他自己,身后是甩着泥点和尾气飞快驶离的公交,身前是抬眼看去逶迤起伏,却长得望不到尽头的泥泞道路。
他那时明明才成年不久,却忽然就觉得,看着眼前这条两侧杂草丛生的脏乱泥路,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整个人生。
荒诞而又令人费解。
明维将裤腿卷起来,在坑洼不平的路上走得一脚深一脚浅,旧到看不出原色的帆布鞋底,沾满了厚厚的泥浆。
泥浆从侧面鞋胶脱开的缝隙间挤进去,将他白色的袜子染成难看的黄褐色。湿意浸透他的袜子,很快就传到他的脚底,明维却像是浑然不觉般,至始至终都只是一言不发地埋头往前走。
快到墓园门口的时候,明维经过雨后积水严重的低洼路面。一辆底盘很高的黑色越野车从身后的远处飞速驶来,车底轮胎从水洼里重重压过,摩擦地面时高高带起的水花,尽数溅在了明维身上。
仿佛没有看见停在路旁境况窘迫的他,那辆车维持着原有的车速不变,很快消失在了明维的视野尽头。
明维撩起衣服下摆擦脸,擦完以后发现衣服上也溅有黄色泥点,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徒劳。
十分钟以后,他在山脚的墓园门口看到了那辆越野车。
黑色的越野车横行霸道地停在门前的空地中央,驾驶座车门大开,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,叼着香烟百无聊赖地倚靠在车身前,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机。
明维记住了他那张满是玩世不恭的脸,无声无息地从车后绕过,朝墓园入口处走去。
看守墓园的门卫将他错认成流浪的小孩,拦着他不让进门。透过门卫室的玻璃,仓促瞥了一眼自己的满身狼狈,明维这才开口解释,自己是来探望过世的亲人。
保安这才拿来纸笔叫他登记,放他进去时还善意提醒他,进门左转就有花束卖,小束的白菊并不贵,实在不行也能买单枝。
明维买了一小束白菊花,上次来墓园还是下葬的时候。这些年墓园也大大小小地翻修过,他花了点时间,才凭着模糊的记忆,在园内找到母亲的墓碑。
照片上的人生得容貌漂亮,明维却长得不像她,更是不怎么像明宏儒。小时候见过外婆年轻时的照片,他似乎长得更加像自己的亲生外婆。
担心返回市内的时候错过末班公交,他没有停留太久,就下山了。墓园在的位置不算高,下山比上山速度更加快。